“叮——”空气炸锅的提示音在厨房炸响，米娜掀开锅盖的瞬间，一股混合着柠檬和辣椒的焦香扑面而来。

十二岁的萨米捏着鼻子凑过来，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锅里金黄的烤鱼：“妈，这玩意儿真能比得上炭火烤的？”窗外，农场新搭的钢架在夕阳下泛着冷光，政府给的十天整改期限像把刀悬在头顶。

米娜用沾着油漆的围裙擦了擦手。

早上刚送来的整改通知就贴在冰箱上，白纸黑字写着要拆掉临时搭建的仓库。

她瞅了眼正在玩积木的小女儿帕利亚，那孩子把刚刷白的围栏按出好几个小手印。

油漆工老李头说过，这种水性漆得晾够二十四小时，可眼瞅着天要下雨。

“妮儿，尝尝咱这高科技烤鱼中不中？”米娜用河南话招呼大女儿阿扎达，顺手把手机里炭烤鱼的视频划走。

空气炸锅是上周赶集时买的，导购员吹得天花乱坠，说什么“无油健康”“傻瓜操作”。

可真用起来才发现，这玩意儿跟炭火烤出来的完全不是一回事。

锅里的鲈鱼表面倒是金黄酥脆，可翻过来就能看见，鱼皮那层油脂都没逼透。

农场的张会计在微信群里发了个冷笑话：现在年轻人做饭，空气炸锅是亲娘，电磁炉是二姨，煤气灶成了远房表舅。

米娜看着仓库里那口祖传的生铁锅，突然想起小时候在老家，她娘总说铁锅炒菜有锅气。

现在倒好，锅气没见着，光剩下一堆要处理的锅。

社区工作人员来验收时，米娜正蹲在地上拆仓库的彩钢瓦。

对方指着整改通知书直摇头：“大姐，您这仓库离养殖区太近，不符合规定。”米娜攥着螺丝刀的手直发抖：“领导，您看这奶山羊的饲料总得有个地儿搁吧？要不您给批个条子，就说这是特批的羊饲料仓库？”工作人员被逗乐了，临走时偷偷告诉她，其实可以在申请材料上动点小心思。

晚饭时萨米被鱼刺卡了喉咙，米娜急得用筷子在鱼身上来回扒拉。

阿扎达突然冒出一句：“要不用抖音教的那个醋泡法？”结果半瓶老陈醋下去，萨米倒是把刺咽下去了，就是酸得直咧嘴。

米娜突然觉得，这日子过得跟这锅半生不熟的烤鱼似的，看着像那么回事，真下嘴才知道哪儿不对劲。

网友们在米娜发的烤鱼视频底下吵翻了天。

有个自称米其林学徒的网友留言：“高温热风循环系统根本模拟不了明火美拉德反应。”下面马上有人怼回去：“装啥大尾巴狼呢？你下班回家还有闲心支炭炉子？”米娜刷着评论直乐，顺手把昨天没烤透的鱼扔给农场的大黄狗，结果那狗闻了闻，居然走了。

深夜收拾厨房时，米娜发现空气炸锅的滤网上沾着层黄褐色的油垢。

她想起老辈人说的“火候”二字，突然明白了为啥总觉得差点意思——这机器再智能，也不会像炭火那样，能根据鱼的大小自动变换温度。

就像她这个半路出家的农场主，再拼命学养殖知识，也比不上那些祖传的养羊专业户。

整改截止日的前一天，米娜蹲在新盖的饲料间里刷最后一遍漆。

帕利亚摇摇晃晃跑进来，举着个烤得焦黑的土豆：“妈！我用小太阳烤的！”米娜差点没背过气去，转念一想又乐了。

这丫头倒是无师自通，知道烤东西要见真火。

外头突然下起雨，雨点子砸在彩钢瓦上叮当作响，像极了小时候过年炸麻叶的声音。

验收通过那天，米娜特意用炭火烤了条三斤重的草鱼。

金黄的鱼皮上滋滋冒着油花，萨米蹲在旁边看得眼都直了。

社区的小王干事闻着香味凑过来，米娜顺手递过去双筷子：“尝尝？这可是正儿八里河的做法。”小王被辣得直灌凉水，临走时却要了配方，说回家也要试试。

米娜望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，突然觉得那些条条框框的规定，跟这炭火烤鱼一样，总得亲自试过才知道深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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